2005年11月14日

兩杯咖啡

她喝拿鐵,但去Starbucks時會入境隨俗地改稱那堤,他也記得去過佛羅倫斯的朋友說過,Latte其實是義大利文中的牛奶,有人點了Latte之後得到一杯牛奶的窘境,她心想有天到義大利要記得優雅地帶點捲舌音地說Coffee Latte,但她哪兒也去不了,習慣性地討好他人,硬著頭皮接下的工作倒真成了拿在手中的鐵塊。

他總點熱咖啡不加糖,純粹是為了想同時保持頭腦的清醒,與對抗腰圍的擴張。唯一的例外是飛機上的咖啡,總是忘記上次難以下嚥的經驗,隨口又點了咖啡,望著小小的紙杯當中,半滿的淺褐色透明液體,咖啡的定義似乎被抽象化,只能將糖與奶精通通倒入杯中,飲下那杯接近印象中咖啡色調的不明液體。

2005年10月4日

【讀電影】四百擊

試著保持客觀,輕輕吐了一口氣走進戲院。不過是一部老片,也許曾經是經典,但看過那麼多新電影,說不定他的特色早就被抄襲光了,對一個新觀眾而言只是一個空具名聲的老殼,別被那些老傢伙混雜著青春記憶的過譽之詞給騙了。

正片之前是楚浮另一部片夏日之戀的預告,複雜的男女關係,哼,老套。然後當鏡頭出現艾菲爾鐵塔和1959年的巴黎街頭,黑白粗糙、搖晃的手持攝影鏡頭,彷彿有一層光霧自銀幕漫出,氣溫下降,身上的色彩緩緩褪去,我彷彿走入那年冬天的巴黎,回到了當初被電影迷惑的年少初衷。

故事平鋪直述乍看無奇,但影像卻緊緊揪住了心。黑白的攝影,讓畫面呈現沈靜而凝煉的質感,路樹、街景、乾涸的噴泉、斑駁的石牆、悄然掩至的霧、小孩純真的表情,每一幕定格起來都能自成一張可以懸於牆上的攝影作品。卻不僅於此。

這部電影飽含了時代的溼度,凝結成雲,輕輕攪動就成一場雨、一場小型風暴。形於外的是50年代的巴黎,當年的生活細節帶來觀賞舊紀錄片般的新鮮況味,但更動人的是傳遞童年的心緒,渴望關懷、反抗權威、一個自我運轉的小行星。每個人都能在小男孩身上看到某個面向的自己,年少的曾經。我們曾經無知莽撞卻樂於探索、想像,卻逐漸在社會化的過程裡,自抑地融入體制裡,如同加工廠裡的空瓶,等著被填滿,被瓶蓋禁錮,貼上標籤;我也曾經想不斷地奔跑,跑向未知,一艘船、一座孤島、想像的城市、英雄式的冒險。現在則成了一瓶年份不佳的便宜紅酒,在超級市場的特價區裡待售。

於是一個不斷奔跑的男孩身影就這樣為我們跑了40年,讓我們想起我們也曾經對一切質疑,堅信自己的夢想,對愛的深切渴求。我們成長,嫻熟人際之間的慣性操作,但內心深處我們還想保留一點,一點屬於年少的純粹。當男孩的淚光在霓虹閃耀的夜色裡被映照出來,觸動我們的是對自己是否失去了流淚能力的質疑,不是灑狗血連續劇或分手鬧劇式的廉價眼淚,而是面對不公、誤解以及無法挽回的過往,自己真實的心情,這些我們常習以冷漠對應的片刻。

跟著影片的進行,我們並行著美感的耽溺與自我的洗滌。

若要將孩童為主角的電影歸為一個類型,從暴力無端的無法無天到恬美純真的伊朗電影有很大的落差,若說以孩童與成人世界做對比的寓意模式是這些電影的共通點,四百擊在這麼多年後在此觀點上當然並不特出,但他依然是獨特無可取代的,那些畫面與傳遞的氣氛在經過這麼多年之後依然熠熠發光,一部完全屬於楚浮的作品,難忘影像傳遞的詩意與激起心中青春年少的回想。

當劇終男孩面對鏡頭凝視銀幕前的我,我也再次凝視自己的內心。

2005年1月31日

星期一

擠上捷運車廂,星期一早上的時點與昨天開始下降的氣溫,人群擁擠卻感受不到絲毫溫暖,每個人若有所思,或有所夢,相隔半哩。在黑暗的甬道中前行、轉彎,車軌之間的尖銳摩擦聲與車廂的震動是一種隱性催眠,讓人陷入某種若即若離的恍惚狀態。

本該在台北車站轉車,繼續朝公司方向移動,心裡卻出現微小的雜音,那音量逐漸擴大,終成震懾心魄的巨大聲響「逃吧!逃離這令人沮喪的城市...」,於是被說服的我繼續待在車上,看著隧道出口的光亮迅速接近,整座車廂彷彿過度曝光,喪失了輪廓細節,瞇著眼等著習慣自然光線,當視線逐漸恢復正常,我已經坐在 1989夏天開往墾丁的平快車上。

車廂上方的電風扇嗡嗡轉著,窗戶送進帶有鹹味的海風,窗外的深藍色海面上,漁船在一片銀光中緩慢移動,如今車廂裡只剩我一個乘客,我躺入草綠色的座椅,看著遼闊的天空,年少的我慢慢陷入無夢的睡眠之中...